写作来自体验，体验源自生活

《安放身心》

年老的心身，该如何安放？

--与小女探访养老院有感

适逢上个周六无课，之前偶然间我刷到一个帖子，“志愿者、养老院”几个字蹦入眼帘，也可能感觉自己“还年轻”，我莫名激动，突发兴趣，赶紧注册和跟帖，离活动报名结束不到半小时。

因为和那些年老的长者们交流，要注意很多细节，我一行行抄在便条纸，准备转述给小女儿，我需要她和我一起去感受，这个机缘，我已等了好久……

周五的傍晚时分，又一场暴雨洗刷了天空，城墙和街道，换来夜里的凉爽和次晨的舒坦。

早上匆忙洗漱后，我们母女赶往地铁，来到花地湾出口，没想到已经有几围人等候多时，男女中少皆有，一丝感动油然于胸口，迷失的我们，总算找到温暖的小组织。

他们都是老志愿者了，手里有小本本，挂着志愿者胸牌，讲着白话，相熟得很。可是我们二个“新生”不知细节，连听他们讲话都有点困难，我开始感到突兀，甚至有点难堪。

但我心里非常明白，我为何要来，我要来做什么，我也就无惧了。

大家开始往养老院方向走去，我紧牵着女儿的手，怕她比我更紧张，我细声问她记得如何和老人们交流吧，她一脸的淡定从容让我很放心。

很快走进了一条巷道，不宽倒也安静得很，绿藤夹着碎花爬满斑驳的墙壁，空中弥漫着淡淡的温馨，但我隐约知道，某种伤感，或深或浅，将迎面袭来……

等到真正踏进大门步入院子，我看到院道里几位阿公阿婆坐在轮椅上，他们苍老的容颜，他们茫然的眼神，瞬时就让我心里防线近乎崩溃，向来感性的我，最怕在年老的人或物面前，因为“活着”这个命题，实在太过于无形而沉重！

大家一边听着领队耐心的讲解，一边跟着他走进房子的过道，我们要轻声询问老人们是否愿意到院子里去看我们的慰问节目，然后轻轻松开轮椅上的刹车片，再慢慢推他们到外面去。

我们母女紧随着人群，眼睛顾盼着左右二边，女儿开始有些胆怯，但她显然单纯得很，不一会就和几个阿公阿嬷打起招呼，问好的。

那就是老人们的起居之地，也可以说是一个老人的整个世界：一张简易床，一部旧式电视机，一个轮椅，对于无法独立行走的老人——连一把椅子也是多余的。他们的世界，竟然简单到如此彻底！

老人们相互之间，基本上没有也不需要交流，各自极其安静地，守在轮椅或房间里。但我们生活中的一切，院墙外面的世界，日新日异，沧海桑田，却与他们毫无瓜葛了。

他们，每一个人肯定都有说不完的故事，如果能够讲愿意讲的话，因为年老，走过的路喝过的水，比我们多太多太多；

他们，完全就像我们自家里的老一辈，能从兵荒马乱的年代里生存下来，已是相当不易，打娘胎里吃尽苦头，拖儿带女，养家糊口；

他们，怎么会来这里，膝下儿孙呢，难道他们老伴都先走一步了吗，是谁送他们来此度日如年啊，他们该有多么孤独难耐？

他们，此时身体有何痛楚，此时内心有何需求，除了吃喝拉撒，还额外需要什么呢？

他们，年老的心身，难道就要永远的搁放在这里，一个让他们自已永远无法走出去的院子吗？

这一连串的疑问，并没有让我好奇，只让我伤感无比。

终有一天，我们这些感觉“还年轻”的人，正渐生华发，我们手心里牵着的小孩，也会成长变熟；

终有一天，我们走不动，吃不香，睡不着，我们枉谈白富美高大帅，却要蜷缩在轮椅上，继续缓慢前行；

终有一天，时间完全老了，我们也败成枯藤老树……

那个时候，我们年老的心身，该如何安放？安放何处？

这一连串的假设，让我惶恐万分，又悲壮不已！

院子里的阿公阿婆们，此时单纯得像婴儿，或者顽童，他们早已忘记，当初为何而来，接下来又要，如何而去？

他们欣赏着我们那几位可爱可敬的志愿者们带来的经典老歌曲，恍惚地打着拍子，但是他们的内心深处，究竟在想什么，似乎永远无人可触摸，可抵达。

的确是太老了，这个时候，一切都静如水，就让这些久远的旋律，回荡在这个普通而简陋的院子里，在他们心头久一点，再久一点。

这时，我的小女儿呀，竟一直乖乖地，安静地坐在一个老阿婆的身旁，老人家已经半身不遂，左嘴时不时流着口水，满是皱纹的脸上却和蔼可亲。

女儿轻轻地手摇小扇，嘴角微扬，陪着奶奶碎碎念，虽然女儿不可能听得懂老人家口齿不清的白话。

志愿者们的节目要结束了，这位阿婆居然伸手冲着女儿，做了个大拇指手势，身子往女儿那边凑近，她俩似乎耳语着什么……

这一幕，竟被在隔壁一排的我不经意看到，我正在给一位阿爷喂稀饭，我的心真正泪崩了！

总是误以为老人家除了温饱，真的不再需要其他多余的东西，其实我们一个真心笑容，一声简短关怀，他们也一样能感受到，身再怎么老，心也一样需要被爱啊！

往返这个养老院的一路上，我们母女彼此之间，始终没有对话。

小女儿清澈的眼里，时不时也夹有复杂的情绪，她默默无声地紧跟着我的右侧，我俩手拉得很紧，很暖。

这个时候，相信我的小女儿已经深刻体会到了人情冷暖，我们都在学着，如何爱身边的每一个人，爱这整个世界！

平常我们偶尔会自责，对老一辈们，我们做的很少很不好，而当欲孝亲不待时，就远远不是恸哭和愧疚能补偿的。

年老时，心身如何安放，从此这个心事对我来说不重要了。

趁着孩子“还年少”，我“还年轻”，努力活好每一天，努力关心每一人。

这世间，因为懂得，所以慈悲！